close
24.

車子上了新生高架橋,轉進高速公路。

在愛快羅密歐低沈運轉的引擎聲中,時速悄悄上了一百五十公里,風切聲隱隱劃過流線的車體,奇異地並不令人討厭。

子淵也不曉得為什麼會因為彥琪古靈精怪的一句話,就讓她上了自己的車。

或許是自己根本就不在意吧?還是自己也想講講話?

子淵微笑看著旁邊的彥琪,車子開這麼快,這位天兵警察倒是一點意見都沒有。若參與鳥擊計畫的警察都像她一樣懶散,葉素芬早就被自己終結了。

「第四次見面,我卻還不知道妳的名字。我叫子淵,周子淵。」

子淵說,將音樂調小。

「嗯嗯,就叫我小女警吧。」彥琪說,手指卻夾出一張小紙片,在上頭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放在子淵上衣口袋裡。

坐在子淵旁的彥琪,對「月」車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將副座前的置物箱打開,裡頭只有兩疊回數票、幾本雜誌、還有二十幾張CD。

果然月在決定行動前,是不會露出任何蛛絲馬跡的。彥琪心想。

「忙裡偷閒的小女警想聽什麼音樂,自己找找吧。」

「開車,當然要聽周杰倫的歌啦。」

彥琪找出一張周杰倫的范特西專輯放進中控音響裡,然後隨著周杰倫含糊不清的滷蛋唱腔,隨口哼了起來。

沒有目的地,子淵也就隨意得很,只要負責挑路縫超車就行了。在台灣狀況總是不好的國道一號上,可以用時速一百五十公里飆多久,子淵自己也很好奇。

然而接下來的十幾分鐘裡,兩人什麼話也沒說,好像在比賽似的。一個踩油門,一個亂哼歌。

「要送妳回去了嗎?」子淵先開口。

花多久出來,就得花多久回去,里程數守恆定理。

「耶!你輸了。」彥琪舉起雙手,樂得很。

「啊?」子淵感到非常好笑,什麼東西啊……

「子淵,你覺得瓶子是為了什麼存在的?」彥琪突然來上這麼一個問題。

「裝水?」子淵想都沒想。

「對。我也覺得是裝水。」彥琪點點頭。

子淵暗暗覺得好笑,看了表情頗為認真的彥琪一眼。

「保齡球呢?保齡球又是為了什麼存在的?」

「百分之百,是為了擊倒那十根該死的球瓶存在的。」

天啊,這是什麼對話……

「跟你說,我從小就是個糊塗的人,常常都在狀況外,只對自己著迷的東西有興趣,講起話來常常沒有遮攔,大家都說我心直口快,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這叫做笨。」彥琪頭靠著車窗,若有所思,卻不像是在裝憂鬱。

「我們不熟,可是我覺得妳這樣還挺可愛的。」子淵聳聳肩。油門不鬆,時速推上一百六十五公里。

「你看Discovery頻道嗎?」彥琪精神一振。

「看。」

「我上個星期看動物星球頻道,說澳洲有一種地松鼠,經過幾千年演化後,已經有了很厲害的免疫系統,不怕響尾蛇的劇毒。我看電視上那畫面很驚險,一隻地松鼠被咬了一口,卻一點事也沒有地跑回洞穴,還拼命撥土攻擊那隻覺得莫名其妙的響尾蛇,把牠趕跑。」

妳剛剛說的是discovery頻道吧?子淵莞爾。

「妳想說的是,生命會自己找到出路?」子淵再度加速,想嚇嚇這個小天兵。

車速上了一百八十公里,然後是一百九十公里,兩百……兩百一十公里……

「才不是呢!我想說的是,地松鼠超強的免疫系統,雖然是因為有響尾蛇的存在才會跑出來,但是這種免疫系統也不見得一定是因為物競天擇喔,例如猴子也會被咬啊,也一樣被咬了幾千年啊,怎麼不見有哪一種猴子的身上有響尾蛇蛇毒的抗體?常常被咬的野兔也沒有啊?怎麼就是偏偏是地松鼠有?」

「……喂,別越說越生氣。」

「總之,地松鼠身上為什麼會有特別針對響尾蛇的抗體,一定是因為上天故意讓牠們有的。至於上天為什麼要讓地松鼠有免疫體質,差不多就是想讓他們變成朋友,不要讓地松鼠因為怕被響尾蛇咬,不敢過去說說話。」

好荒謬的邏輯。

「我有問題。」子淵舉手。

「請說?」

「為什麼是地松鼠?不是猴子或野兔?」

「上天決定的事,我怎麼會知道?」彥琪皺眉,攤手。

很好……好一個推卸責任的亂答。

「說不定,是某一天地松鼠被響尾蛇咬到很生氣了,所以在森林開了一個會,決定要在演化的道路上朝擁有這種抗體的路上邁進!了不起的生物。」子淵說,語氣卻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子淵,你有天賦嗎?」

「挪,就這個。」

子淵再度加速,時速已經超過兩百三十公里,輕微左右一帶,愛快羅密歐的極限身影卻沒有分毫危險的晃動。

幾秒後,車速慢慢減緩,一路降到一百二十公里,因為前面的車子漸漸多了起來。台灣的高速公路畢竟不是個好的衝車路線。

開快車其實並不是子淵的喜好。但不知道為什麼,子淵總覺得有一天用得上。

「我有一個天賦。」彥琪開口,並沒有被剛剛的極速給震懾住。

「裝熟?」

「我覺得,我的天賦,是為了要找到一個人。」

「……」

「沒有別的原因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段話,子淵感到不安。這份不安,來自原本輕鬆開車的子淵突然感覺到「自己是月」的事實。

難道旁邊這位天兵小女警,居然瞎矇到自己就是殺手月?

「究竟是什麼樣的天賦?」

「噓。」

彥琪沒有說,只是伸了個懶腰。

「噓?」子淵倒是很在意,莫名其妙的不安。

「子淵,你有女朋友嗎?」彥琪突然挺起身子,大刺刺看著子淵。

「交過幾個,現在沒有。」

「我有個預感,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應該會交往喔。」

「所謂的交往,可是要兩個人都同意才行。喂,而且我們也不熟。」

第四次邂逅了還不熟?真麻煩。彥琪想了想。

「去海邊吧。」彥琪開口。

「海邊?等等,妳不是在值勤嗎?」子淵失笑。

「幫我外拍啊,你有帶相機吧。」彥琪指著後座的背袋。

xxxxxxxxxxxxxxx


半個小時後,兩個人來到了福隆沙灘。

下車時,子淵還真覺得莫名其妙,自己還真是言聽計從、悉聽尊便、任人隨意發號施令的全民殺手啊。

雖然很想這樣幽默地自我解嘲,原本一丁點的古怪卻滲透到子淵全身上下。

這是殺手的防衛本能嗎?有某種危機在窺伺嗎?

子淵感到不安。

但不安的理由只能從這個看似藏有特殊祕密的小女警身上,才能找到答案。說不出為什麼的怪,自己偏偏又不相信這個小女警能夠有什麼驚人的天賦------該不會是胡說八道到外天空那種本事吧?

「請我吃冰。」彥琪指著海灘旁的冰淇淋餐車。

「喂,你的天賦到底是什麼?」子淵捲起褲管。

「我要香草的,兩球。」彥琪笑笑,看著身旁不斷被自己捉弄的偶像,心中突然覺得很幸福。

不熟,但很幸福。這是每個女人的天賦。

「……」子淵。

想要解除這份不安,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九把刀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