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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中山北路二段,柯達大飯店。

葉素芬躲躲藏藏的,也過了好些日子。但葉素芬先前瀕臨的幽閉性瘋狂,卻漸漸地自我消解,她的抱怨少了,摔的盤子少了,威脅的次數少了,讓周遭又因籠鳥計畫開始疲困的刑警們感到些微訝異。

答案是,又接近下一次的開庭了。

「或許是最近跟律師一起想出了什麼邪惡的門路吧?我說,司法治不了這種玩法律的吸血鬼。」住在葉素芬隔壁房,躺在床上翻雜誌的警察抱怨道。

「廢話,就算真的判她有罪,我猜她大概脫產脫得乾乾淨淨了吧,那些投資人別想從她身上多要幾塊錢……報紙上不是說了嗎?就算她進監獄,一天折掉的掏空金額可是八十幾萬!」另一個警察看著封死的窗戶打盹。

「看到那群律師的嘴臉就有氣。只要有錢,叫他們告一隻狗雜交都行!」翻著雜誌的警察嘖嘖自嘲:「然後最窩囊的就是我們警察,專門負責保護大家都討厭的人。」

跟律師團接觸的時候,是葉素芬最有生氣的黃金時刻。

由於葉素芬並非遭到檢察官羈押,而是技巧性主動申請「強制性保護」,所以當律師團要跟葉素芬開會的時候,葉素芬得擁有法律之前人人平等的完全自由,誰也不能剝奪。這些一肚子鳥氣的刑警必須清出一間空房,關掉監視器與錄音,讓葉素芬與她的律師團好好商談出庭的辯護策略。

有時律師團會帶著厚重的卷宗與公司文件與葉素芬套招,在裡頭直接打電話叫頂泰豐送來食物, 邊吃邊聊,一口氣就耗掉三個多小時,誰也不敢多吭一聲。

隔壁房的律師會議已經接近尾聲。其中一名律師代表藉著要傳葉素芬立委丈夫的私人口信,與葉素芬在角落裡壓低聲音交談。

「老闆,已經找到人做事了。」律師代表拿出電話,按下撥話鍵。

「安全嗎?」葉素芬精神一振。她這陣子最期待的,就是這個消息。

「對老闆旁邊的人可不見得。」律師代表奸笑,將手機遞給葉素芬,還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自己的銀行帳號。

「坐船?」葉素芬接過手機,對著話筒的另一端說出自己的瑞士銀行帳號與密碼,按下確認鍵。

「叫了兩艘,免得臨時出狀況。」律師瞥眼看著他那些還在沙發上研究庭訊答辯資料的蠢夥伴們。

準備個什麼?司法遊戲已經不在整個計畫之中了。

「有什麼暗號?」葉素芬輸入轉帳金額,再按了一次確認。

款項是約定好的三成,事成之後再付清餘額。

金額龐大,但划得來。這輩子沒有一筆開支比這次的交易還要重要。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錢,羊毛都出在那些被灌水行情迷得團團轉的白癡投資客身上。

「沒有暗號,這樣逼真些,沒意外的話警察全部都會拍下來,最後在電視上讓所有人看到。最順利的話不只可以離開,還可以亂了月的手腳跟風評。沒有社會的支持,這種不像樣的傢伙很快就會消失了。」

「如果出了錯,你該知道我老公的手段。」葉素芬冷峻的眼神,將手機還給律師。

「放心,就連警察那裡我也打點好了兩個,到時候拖個一兩分鐘,他們就什麼人也追不上了。」律師代表將手機收在懷中,頗有得色。

葉素芬看著封死的窗戶,眼睛裡高漲著複雜的恨意。

那些被她搾乾的投資人對她發出憤怒的嘶吼,本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就在社會大眾的「凶款」湧進了月的獵頭網站後,她竟然成了一個「如果被強迫消失,社會全體成員都會共同默許」的可悲可恨的人。彷彿整個社會都蓋印了死亡的證書,外加三天三夜的頭條歡呼似的。

如果整個氛圍是這樣,走玩弄司法的路線就太蠢了。抵擋不住暴戾的民氣,法院會變得很不友善,再多的律師費都只能減輕刑期,卻改變不了自己即將坐牢的事實。

走到了這個地步,用潛逃出境這樣的方式,狠狠嘲笑台灣這塊荒謬的、容許謀殺犯罪的土地,就成了葉素芬心中宣洩憤怒的出口。

張大嘴巴吧,你們這些活該被騙的蠢人!

剩下的,只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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