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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月

風華絕代的正義 Giddens九把刀



1.

士林法院外,十幾輛SNG廂形車嚴陣以待的陣仗並不稀奇,每次有名人上法院,不管是影視明星或是政客名流,一沾上了官司,絕對是媒體追逐的目標。

但如此浩大的抗議陣仗可就不多見了。

莫約五百多名綁著白布條抗議的失業員工聚集在一起,每個人都哭腫了雙眼,手裡揣著雞蛋與汽笛喇叭,聲嘶力竭地悲吼著。

抗議布條寫著「還我血汗錢」、「孩子上學沒學費」、「吸血魔王害慘我全家」、「無良商人掏空退休金」、「預備上吊中」等等,有些白布條上還潑上紅色墨水,格外觸目驚心。

然後是冥紙。

漫天飛舞的冥紙,象徵這場公司掏空舞弊案的背後,葬送了多少人的家計幸福,與原本就微不足道、現在卻再也抵達不了的小小夢想。

鎮暴警察以替代役男打前鋒,手持黑色盾牌,無奈地站在抗議群眾前。為了沒有正義的法律跟這些可憐的民眾對抗,每個警察的眼神都流露出無限同情。

西裝筆挺的奸商沈常德在四個高級律師的陪同下,一走出法院,就被潮水般的記者給團團包圍。而法院界最有名的背後靈柯寺海先生,當然也沒放過這次的機會,依舊雙手高舉白紙黑字的聲明稿,照慣例站在主角沈常德的後面偷點鎂光燈。

記者的麥克風瘋狂伸遞到沈常德的面前,拋出一個又一個尖銳的問題。

「沈先生!請問您對這次鉅額的交保金額有什麼看法!」

「對於積欠這些失業員工的薪資與資遣費,您有沒有後續的補償?」

「關於外界謠傳您一直將營運資金匯往大陸的人頭帳戶,您有什麼辯解?」

「請問高達八千萬的交保金額,是誰幫您出的錢呢?」

「上星期壹週刊登出您經常出入頂上魚翅,請問破產的你還有幕後金主嗎?」

但是再怎麼尖銳的問題,都扎不穿沈常德的厚臉皮,他默不作聲,微笑向示威的群眾揮揮手,這個動作讓抗議的失業員工幾乎要憤怒暴動起來。

「快點暴動啊?快丟雞蛋啊?然後被鎮暴的條子用水柱涼快一下吧。」沈常德持續假惺惺的微笑,肚子裡都是邪惡的念頭。

年近六十的沈常德面色極其紅潤,一點都不像申請破產、聲稱無力負擔兩千名員工追討退休金與積欠薪資,應有的潦倒模樣。

在申請破產的這段期間,沈常德的身邊不乏正在念大學的校園美女陪伴。他採陰補陽的淫亂功夫,跟他藏匿侵吞巨款的本領一樣高明。

除了美女,沈常德的口福依舊,還是有辦法每週吃兩次頂上魚翅,將自己養得棒極,白皙的皮膚底下透著各種珍貴補品帶來的漂亮血色。這樣的面容為沈常德贏得了「吸血魔王」的綽號。

「關於這些為公司盡心盡力打拼的員工,我一定會請求認識的銀行、與企業界的朋友代為處理,就算要我跪下來拜託,我也在所不惜。」沈常德感性地說,腦子裡卻是另一個念頭。

高達八千萬的交保金額不過是個障眼法。

比起沈常德掏走的二十七億,區區八千萬算得了什麼?愚蠢的媒體只會繞著保釋金額大作文章,說不定還會為他博取他不應得的同情。

「由於我在上次大選表態支持泛藍,這次的起訴很明顯是政治惡鬥的栽贓抹黑。我相信司法很快就會還我清白,我也正在與我的律師商討控訴壹週刊的不實報導,對於……」沈常德沉痛地發表聲明。

殊不知,收賄的檢察官在讓沈常德交保後,並沒有以有逃亡之虞的理由向法官提出限制出境的要求。再過六個小時,沈常德就會大大方方搭乘前往香港的班機,看是要轉進深圳的基地,還是直飛美國舊金山的豪宅。

總之,決不可能留在台灣接受狗娘養的審判。

抗議的民眾終於砸出雞蛋,但由於距離太遠,連沈常德的鞋子也無法沾到,悲憤的力量讓民眾開始往前推擠,一把又一把的冥紙從未停過。

鎮暴警察立刻敲打盾牌警示,緊接著就噴出強力水柱,嘗試驅散抗議的民眾。

「這些下等人,冥紙就留給你們自己吧……」沈常德嘴角上揚,強忍著笑意。

突然,柯寺海雙手高舉在沈常德兩旁的黑白聲明稿,飛濺上鮮豔的紅色。

柯寺海張大嘴,臉上都是花花白白的漿狀物,黏黏答答,還帶著生腥的氣味。

聚攏在一塊的記者全都瞪傻住眼,再也沒有人多問一個問題了。

沈常德的眉心間,多了一個黑色的小圓洞。

小圓洞的邊緣,是高速燒灼的焦。

而小圓洞的另一個出口,則是沈常德後腦勺巨大的不規則開口,腦漿、血水、碎骨、與肯定墜落地獄的黑色靈魂,全都一鼓作氣炸裂出去。

在SNG現場連線的狀態下,攝影機無聲地將這恐怖絕倫、卻又大快人心的一幕,即時傳送到兩千三百萬雙眼睛裡。

沈常德忽地兩眼上吊,雙膝跪地,脖子機械式往上一抬,看著天上的白雲。




三百公尺外,晾著白色被單的天台上,飄著同樣的白雲。

「別看著天空,你到不了那裡。」月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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