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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又換了一間飯店。

月仍舊沒有動作。

但自願留在鳥擊計畫,在新飯店附近辛苦來回搜晃的彥琪,心中的期待越來越飽滿。在一種「這樣最好」的情緒裡沾沾自喜似的。

因為這一天,彥琪居然在葉素芬下榻的飯店,一樓大廳裡的咖啡廳,看見了整個禮拜都沒碰著面的「那男人」。

連續兩次,那男人都出現在葉素芬棲身之處附近。

不會錯,自己的超能力一定是真的!

「但,未免也太大膽了吧?」彥琪心想:「真不愧是我的偶像。」

子淵正在角落沙發上喝咖啡,小圓桌上放著一台筆記型電腦,跟上次那台單眼數位相機。子淵微皺眉,手指游移在觸控板上,時而頓挫,時而飛快盤動,似乎頗專注地在操作些什麼……

該不至於跟暗殺葉素芬有關吧?這裡可是一舉一動都會被注視的地方啊,彥琪心想,歪著脖子。

彥琪這次倒是大大方方地走過去,走到她認為子淵也該有足夠的時間將電腦上可疑程式結束的距離。她揮起手,打了招呼。

「嗨!」彥琪很有朝氣,將迷你通訊器給關掉。

「嗨!」子淵裝作愣了一下,但也精神奕奕。

「好久不見,你在做什麼啊?」彥琪坐下,省下了「真巧」、「你怎麼會在這裡」等累贅字眼。很快點了杯卡布奇諾,跟一塊蛋糕。

「在工作啊。除了幫美女外拍,我的正職是管理pchome的網路銷貨。如果妳對什麼東西有興趣,我可以讓妳用員工價哩。」子淵說,神色自若。

好個正職。

「對了,你記不記得我們約好第三次見面……」彥琪開口,卻被子淵的手勢打斷。

「當然記得,但那件事就別提了,我覺得不小心聽到什麼祕密任務的好像不是好事。我想對妳也不好吧,哪有這麼天兵的警察把祕密任務掛在嘴邊的!」子淵笑笑說。這次他特別注意彥琪的語言表情。

「什麼!你不想聽!」彥琪驚呼。但其實根本沒有那樣的情緒。

「是啊。」子淵微笑。

自己終會得手,就別讓這個天兵女警有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的機會。

「你把我當作食言而肥的人嗎!」彥琪大呼,氣急敗壞的樣子。

「那倒不是。那是……妳身為警察的職業道德啊。」子淵正經地說。

「我偏要說!我偏不要中你的計變成食言而肥的小豬!我偷偷告訴你……」彥琪擠眉弄眼,隨即壓低聲音,神祕的不得了。

小豬?

不等子淵掙扎,彥琪就出口:「你知道這間飯店住著誰嗎?」身子往前挪近。

「誰?」子淵無可奈何,只好苦笑。

「葉素芬!」

「葉素芬?那個被殺手月鎖定的那個葉素芬?」

「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她根本就只是一頭愛抱怨的臭女人,保護計畫剛開始時我全天都跟她在一起,整個就是悶,還要聽她臭罵我們警察辦事不力,才會讓殺手月逍遙法外。說真的,如果月早點給她一槍,倒是讓我們警方鬆了一口氣呢。」

「……鬆了一口氣?」

「至多就是捱一陣罵,反正有八成社會輿論都站在殺手月那邊,加上殺手月每次都得手,這次再多得逞一次也不能證明警方無能啊。」

「不過我看月肯定放棄了,要不怎麼會一直都沒有消息?」

「不。」

「不?」

「月不是這樣的人。」彥琪篤定地說。

子淵靜靜地看著彥琪。

現在這個情況,真的是非常奇怪。

子淵外表和煦的眼神,實則銳利地穿透彥琪虛無的語言防衛,但子淵卻看見他無法辨識的靈魂。

彥琪是真誠的。外顯的語言防衛不過是將真誠掩飾住的煙幕。

難道,自己的身分被發現了?但是完全沒道理啊……

「那麼,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子淵杵著下巴,好奇。

「我想想……嗯嗯,月呢,是一個很有理想的人,雖然並沒有抱存以一己之力改變世界的想法,但還是天真地去做,去實踐,好像……好像不是在維護正義,更多的時候更像是在確認自己仍相信「善」的本質。每殺一個壞蛋,月就更接近一步自己。」彥琪切著小蛋糕,接奶油較肥厚的幾塊,放到子淵的小盤子裡。

「聽起來不像是及時作答耶?」子淵失笑,拿起一塊蛋糕。

「簡單說,就是一個身上有光的人。同時也是個寂寞的人。」彥琪幽幽說道。

「寂寞?月可是擁有廣大支持者的殺手哩,光是奇摩家族就有三百多個月的支持團體,我最近也加入了其中一個。」子淵笑,但這個笑有點勉強。

「如果只有自己的身上有光,別人沒有,那不叫寂寞叫什麼?」

「但有八卦雜誌猜測,所謂的殺手月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或者該說是恐怖組織,成員大約有五到七人不等,就像mission impossible虎膽妙算一樣是個團隊,也因此……」子淵轉移話題。

「真正的理想,是沒辦法與別人共同分擔的。」彥琪說得斬釘截鐵。

子淵稍微愣了一下,畢竟這句話根本沒什麼道理可言。但稍微自我詰問:「為什麼我總是單獨行動?」,子淵也說不出所以然。

對絕大多數的殺手來說,獨行俠根本是無須多言的選項。當一個職業需要太多祕密與道德默契去支撐時,就註定了這個職業終究見不得光。不管以何為名。

「對了,有一點很有趣。妳既然確信那個殺手一定會得手,那麼身為一個警務人員的妳該怎麼自處啊?整個放棄?還是到處閒晃找人聊天,就跟現在一樣?」子淵笑笑,丟出一連串的問題。

彥琪不置可否,吐吐舌頭。

「就隨打隨安囉,反正葉素芬的律師很能搞,審判不曉得要拖到什麼時候才會定讞。如果不曉得休息就實在是太傻了,殺手月,說不定此時正在某個地方,像你這樣悠閒地嗑下午茶也說不定呢!」彥琪頗有深意地看著子淵,竭力壓抑「確認身分」的慾望。

完全正確。子淵嘴角輕輕上揚。

「其實啊,我不喜歡看一些教人勵志向上的書,不過呢,我曾接過一封網路的轉寄信,信裡提到卡內基曾說過,人們會擔心的事,有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會發生,如果不幸的,那百分之一的機率發生了……」彥琪手中的叉子隨意玩弄著盤上的小蛋糕。

「那麼,會發生的不幸的事裡,十件中有九件是人們根本無法解決的。既然擔心的事幾乎不會發生,會發生的又無能為力,不如就來個束手無策,大大方方把日子過下去。」子淵接口,笑道:「我也看過那封轉寄信。」

「是了!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彥琪吃著蛋糕。

子淵的背輕輕往後靠,陷進微軟的沙發裡。

原本今天到飯店是刻意的探勘,嗅嗅可能的氣氛,或許近日下手,或許等到下一間飯店再說。但竟讓自己有了前所未有的複雜情緒。

「但是,月還是沒有出手。我是說,殺死葉素芬這件事。」子淵蓋上電腦。

「那又怎樣?」

「或許月深夜從酒吧買醉出來後,被搶劫的古惑仔捅了一刀住院;或是月結婚生子不想重操舊業;或是月根本就因為你們保護得太好而放棄;或是,月竟然得了絕症死掉了。根本沒人知道。」子淵的下巴呈三十度微揚。

「當所有人都這麼想的時候……」

彥琪眼睛發亮:「就到了月出手的最佳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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