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永遠都記得,大學三年級我在交大上黃駿老師的社會學通識課時,交過一份課堂報告。當時我在計算機中心把僅僅一頁的報告列印出來時,聞著雷射印表機獨特的油墨味,看著我臨時急就章寫出來的東西,不禁有些疑惑……為什麼我會寫出連我自己都沒有辦法說服的文字?
我還是交了。
那份報告,需要我們針對二二八事件、與國民黨統治下的白色恐怖,做出分析與評論。分析的部份當然狠狠地批判了當時的獨裁政權,評論也不可能有什麼好聲好氣,但我在結尾時寫了一段諸如:「雖然血腥鎮壓與屠殺菁英並不可取,但當時的統治政權為了維持其合法性,訴諸暴力與箝制人民思想與自由,似乎是一種必要之惡。」
我忘不了這一份報告,因為我一直覺得自己很白痴。
有一個醫學名詞叫斯德哥爾摩症候群(自行google會找到一堆資料),維基百科說,這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對於犯罪者產生情感,甚至反過來幫助犯罪者的一種情結。
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典型,在台灣最有經驗的罹患者大概都是去當兵的時候被班長幹死操死罵死虐待死後,班長淡淡說道:「對錶,給你們十分鐘去投飲料。」的那一刻,突然對班長產生奇妙的精液……不,是敬意。
這種爛病也常常發生在被綁架的肉票與綁匪之間。
如果你是肉票,被囚禁的時候綁匪只會對你拳打腳踢,辱罵你,動輒不給你東西吃,睡醒了就打一打你當做早操,晚上睡前也打一打你當收心操。
某一天你獲救了,你只會恨不得將綁匪身上的每一個頭割下來。
反之,要是綁匪同樣打你罵你餓你,但也會同時對你嘆氣:「對不起,跑路的壓力真的很大,剛剛我控制不了我的情緒,讓你肉痛了,來,這是跌打酒,我幫你擦一擦……」還會把便當裡的雞腿撕給你一半。
或是偶而在半夜摟著被五花大綁的你一起喝悶酒,一邊喃喃自語:「像你這種有錢人家的小孩,真的不會了解我們當窮人的痛苦,你們一出生就什麼都安排好了,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把書念好就可以了,哪像我們?我們誰不想念書啊?家裡沒錢,從小就要一邊念書一邊工作,書哪會念好?只好出來學人家作兄弟……」彷彿他之所以如此待你,有逼不得已的苦衷似的。
久了,肉票會對綁匪心生同情,即使在綁匪落網後還會向警方求情減刑。
在國外,甚至還有肉票下嫁給出獄後的綁匪這類的案例(白痴)。
絕對掌握了你的生死,令他可以一邊打你,一邊給你糖吃,讓你對他的行惡感到恐懼,卻又依賴他對你的略施小惠,殊不知這種恩惠原本就長在你自己的肉上。
政權用恐怖暴力剝奪你說話的自由,卻說這是為了讓下一代的人擁有說話的自由,才忍痛下手的不得不為------這種「必要之惡」的邏輯簡直匪夷所思,還讓人很噁心!
比如前國防部情報局局長汪希苓,訓練陳啟禮等竹聯幫份子成為殺手,再跑去美國暗殺撰寫「蔣經國傳」的作家江南滅口,幹理由一堆,什麼為了國家、為了領袖、為了自由民主等等,會不會把自己說得太偉大了點?
如果你告訴我,你殺了我寫書的兒子,是為了成就國家民族美好未來的必要之惡,你想我怎麼答你?
我只想還你一槍,少在那邊跟我玩用小愛換大愛的遊戲。
前幾個禮拜,博客來網路書店請幾個作家各自推薦一本書。我推薦的是漫畫「原子小金剛:最大機器人篇」。有一段影音,說明我推薦的理由,用太多字眼睛會痛的可以直接點進去看:
作家的價值決定在讀者,點左下角有影音
我要說的故事段落很簡單,有個擁有一百萬匹馬力的機器人「普魯托」,到處去找強大的機器人幹架,有一次找上了一個光子力機器人「艾普希隆」,艾普希隆是個愛好和平的娘砲機器人,雖不想打,但為了劇情需要還是得硬著頭皮上。
兩大機器人決鬥之際,很跳tone的,普魯托要艾普希隆先跟他到深海底拯救被卡在裂縫中的原子小金剛,艾普希隆答允了。
其後,聰明的艾普希隆發現深海底的爛泥巴可以當做陷阱。
他心想:「普魯托要是陷入這麼深的爛泥裡,那就永遠出不來了吧。反正正大光明向他挑戰也贏不了他……要是普魯托消失了,我也一樣可以救小金剛,現在就是個好機會。」於是艾普希隆唬爛普魯托,要普魯托幫他去爛泥巴裡撿個零件(哪來的?),普魯托傻傻去了,一腳踩在爛泥裡,整個就沉沉沉沉沉……
艾普希隆看著普魯托消失在深海爛泥裡,嘆息:「我怎麼會這麼卑鄙?之前所有的機器人都堂堂正正接受普魯托的挑戰,為什麼只有我會做出這麼卑鄙的事情呢?對了,那是因為我有那一群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孩子們。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普魯托就這樣讓他去了吧……」
人類是相當擅長自我解釋的動物。也是唯一會自我解釋的動物。
我們在做一些卑劣的事情時,往往會替自己尋找合理的藉口------最好還是高尚的藉口,讓自己覺得好過,做得徹底,甚至會覺得自己才是對的。
艾普希隆當然是個善良的機器人,但是在沒有第三者目擊的深海現場,他還是對普魯托生出陰險的念頭:「在深海裡發生的事,沒有人知道!」
但即使不會有人知道,艾普希隆還是為陷害敵手的自己找了一個完美的藉口:他有一群需要他溫暖的孩子們,所以他不能戰死。何況這一場戰鬥也不是他找來的,為了孩子而活下來,即使用的是卑劣的手段,卻是「必要之惡」!
手塚治蟲對人性的這一段的敘述,真精采,所以我向大家推薦了這一本漫畫。
不過最後艾普希隆在聽見普魯托的不斷哀號後,還是心軟救了普魯托,展現了機器人高貴的情操(注意!對艾普希隆來說,榮譽感是其次,但見死不救就是關乎良心的事了)。
只是娘砲又心軟的艾普希隆還是死在普魯托的賤招之下,我感同身受,話說新店高中到底要不要請我去演講啊?我很樂意不收費,再加碼捐一萬塊當清寒獎學金耶。
唉,好人不長命,所以我常常做一些賤賤的事平衡一下我的人生。
打完收工。
對了,有誰可以推薦台北國裡面,有哪一間牙醫診所的植牙技術不錯的嗎?(植牙技術=植牙不會痛,謝謝!)如果醫生是個超級大正妹的話那就更完美了科科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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