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覺得，開玩笑的時候被潑冷水，很掃興很尷尬很度爛。
所以我選擇朋友的底線就是，一定要開得起玩笑，不然對我這麼喜歡開玩笑的人來講，
整天被潑冷水的感覺就好像是整天被踢睪丸，誰受得了？
（拍戲的空檔，大家都喜歡將氣氛維持在很高亢的情緒裡）
拍電影「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的時候，我也常常在片場亂開玩笑，
最常對劇組開的玩笑太髒太下流了我不敢寫出來，
免得記者抄一抄之後濃縮成一篇沒有幽默感的新聞。
但那個最常開的玩笑，最終導致我在殺清酒吃吃喝喝的現場頒獎------
我花錢煞有介事地打造了七個獎盃，
分別是「哈棒榜中榜」三名、「最想交的女朋友」三名、以及「最佳精神獎」一名，
獎座背後的意義超級好笑，一起拍片的大家都笑瘋了。
後來我也將這幾個超白痴的獎項放在電影工作人員字幕裡面，聊以紀念。
（服裝組是最佳精神獎啊！！）
在無數的電影宣傳訪談中，我聊過很多我在片場開的玩笑，
最常說的是妍希被畫鬼臉、跟柯震東被我唬去操場脫剩內褲。
現在呢，我要說一個幾乎沒說過的大玩笑。
話說我們在拍「月台上大家各奔東西」的戲那天，正好是執行導演雷孟的生日。
那一天進度非常趕，因為我們只有那麼一天，
要拍完六個主要角色在月台上、以及在火車上所有的戲，而每一場戲都集中在白天，
只要一沒有天光，就只能飲恨收工，擇日原地再拍。那天大家都心驚肉跳。
但，我很有義氣，再怎麼趕，我都沒忘了雷孟生日。
（雷孟的女友很正，證明了下巴留鬍子的男人很受歡迎）
那天的重頭戲，也是最後一場戲，是柯景騰在月台上送沈佳宜禮物的情節，
氣氛有點曖昧，可說是兩人情感漸漸明朗化的轉折點。
執行導演雷孟的工作是負責現場演員的肢體表演，他必須適時傳達我的意志與指示，
但他當然也可以有自己想法的傳授（也是一種必須），責任重大，意義非凡。
為了整雷孟，我得從這一點著手。
我事先跟陳妍希和柯震東說：「今天是雷孟生日，你們知道吧？」
柯震東認真地點頭：「所以什麼時候吃蛋糕？」
我正色：「吃個屁，我是要整雷孟。聽好了，等一下你們正常的部份演完，
該拍的都拍好了，我就會開始透過雷孟下奇怪的命令，這個時候你們就亂演，擾亂雷孟。」
妍希寶貝歪頭：「怎麼亂演啊？」
我不知怎麼回答：「就亂演啊！」
柯震東舉手：「那我們要怎麼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亂演啊？」
「為了避免雷孟發現，我不會跟你們擠眉弄眼，我會直接下超奇怪的命令，
要你們演一些很不合理的戲的時候，就是要整雷孟！
那時你們就努力亂演，然後我一直喊卡，說不定我還會亂兇你們，
你們不要笑場，繼續亂演下去就對了。了解了嗎？」
妍希寶貝吃吃笑著：「哈哈哈好像很好玩耶。」
（這個寶貝不知道幾天後被整最慘的人其實是她！被畫成閃靈！）
為了穩定軍心團結一致，我也向製片小玫、副導小子、攝影師阿賢、收音師郭哥、
燈光師嘉譽哥、另一個負責鏡頭運動的執行導演廖明毅都說了計謀，
大家約定好了要以最快速度拍好月台上的戲，然後狂整雷孟。
（準備開始一天的打仗）
（滿腦子邪惡思想的我）
（勃起！現在沒開機，你是在摸什麼老二啊！！！）
由於資金障礙導致籌備期超長，我們事前在製片工作室已經排演了無數次主要戲份，
這一場戲也咻咻咻很快幹掉（結果就是大家在電影院裡看到的樣子）。
緊接著好戲上場。
我不苟言笑地對雷孟說：「雷孟，先不要問我為什麼，總之我現在突然想試一個感覺，
雖然可能不會用，但先拍下來，我到剪接室裡再想要用哪一個版本比較好。」
雷孟點點頭：「那你想嘗試什麼感覺呢？」
「我想讓柯騰在送完禮物後，忽然鼓起勇氣握住沈佳宜的手，然後沈佳宜楞了一下，
有點尷尬地掙脫，但柯騰抓住不放，氣氛突然很微妙，有點不上不下，
接著沈佳宜終於用力甩掉柯騰的手，這時柯騰再跟沈佳宜說，答應我，
上大學後不要太快讓別的男生追到妳，好不好，這一句。」
「……這樣好嗎？」雷孟很震驚：「這跟我們排的都不一樣。」
「我知道有點怪，但我忽然有一種這樣比較好的靈感。」我很堅定。
「那這個時候沈佳宜在想什麼？」
「沈佳宜覺得柯騰很怪。」
「是很怪。」
「所以這樣演就對了，柯騰超怪。」
「……你確定嗎？」雷孟的表情很古怪。
「嗯，麻煩你了。」我的眼睛盯著螢幕，不再看雷孟，不然我會噗哧出來。
雷孟只好摸摸鼻子走到兩個演員中間，傳達了我的命令。
我戴著導演耳機，可以遠遠地聽到柯震東與妍希寶貝與雷孟的對話。
「為什麼要這樣演？」妍希皺眉：「我不懂。」
真不愧是專業演員啊妍希寶貝！
「因為……因為這個時候，沈佳宜覺得柯騰很怪，所以要掙脫。」
「對啊，這樣我也太怪了吧？」柯震東完全不理解。
「因為你想把握這次的機會，可以讓沈佳宜知道你喜歡她。」
雷孟努力地在他發抖的大腦裡尋求解釋：「所以你孤注一擲握住沈佳宜的手。」
「這樣真的好怪喔。」妍希露出難以苟同的表情：
「我覺得這場戲很不合理，我可以不演嗎？」
「反正我們就試試看，試試看不同的感覺。」雷孟開始想逃了。
接著雷孟又展開了極為牽強的角色心理分析，真的是很可憐。
平時脾氣超好的攝影師阿賢，反常地大聲嚷嚷：「好了沒啊？都快沒太陽了，到底要不要拍啊？」
我也大叫：「演員好了沒？正式搶一個！」
雷孟遠遠大叫：「好了好了！」
我喊ACTION，柯震東立刻握住妍希的手，妍希胡亂掙扎，兩個人都演得超爛。
「卡！太爛了！重來！」我喊停。
我轉頭對著雷孟，還沒說話，雷孟就點點頭跑到演員旁邊。
「有什麼問題嗎？」雷孟抓抓頭。
「這真的很不合理，柯騰這個時候如果敢抓住沈佳宜的手，
平溪走鐵軌的時候他的情緒反應就不會是那樣吧？這場戲真的很多餘。」妍希強烈反對。
「我不知道我要怎麼演。」柯震東的眼神超徬徨。
柯震東很徬徨，但哪有雷孟無助？
「這是導演要的。」雷孟終於拖我下水：「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你們就先演吧。」
「不合理要怎麼演？」妍希再度抗議，真是太專業了寶貝！
「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怎麼演。」柯震東很著急。
「你就很想抓住上大學前最後的一點相處，所以……」雷孟絞盡腦汁。
正當他們開始僵持，燈光師嘉譽哥大叫：「快沒光了啦！」
「啊是要不要拍啦！」攝影師阿賢也怒了：「雷孟快一點！」
「雷孟快一點好不好啦，妍希！柯震東！快一點！」副導小子也鬼叫。
「幹！等一下沒光了是要拍個屁！」我也開始飾演一個反常的自己。
「好了好了！」雷孟大叫，其實根本沒有好，他卻倉皇逃離演員身邊。
（真的快沒光了！！！）
我再度喊開機，演員開始動作。
柯震東演得超爛，抓手的動作很猥褻，表情也很詭異。
而這一次妍希不僅亂演，還演到一半噗哧笑場，犯大忌自己喊卡。
雷孟的臉都白了。
「這真的很不合理嘛！」妍希怒了。
「導演，我不知道要怎麼演。」柯震東一臉很想哭。
「雷孟！」我大叫。
「雷孟！」阿賢大叫。
「雷孟！」小子大叫。
雷孟只好可憐兮兮地衝去，亂教一通，在大家催促之下又慌亂離開。
我喊開機，攝影機運動，兩個演員又開始表演。
這次妍希沒有笑場，但演得很不情願，敷衍了事的態度很明顯。
「卡！」我霍然站起。
雷孟很尷尬地看著我。
我大叫：「妍希！開拍到現在我沒罵過妳吧？但妳這樣真的不行！」
妍希看著我，有點委屈：「可是這不合理啊。」
我很強硬：「不合理還是要演啊！我就是想要這種感覺啊！」
柯震東再度舉手，怯生生說：「導演，我不知道要怎麼演。」
「雷孟！」我、小子、阿賢、嘉譽哥、廖明毅一起大叫。
雷孟再度如箭射出，滑壘到演員身邊，再度展開不可思議的角色心理分析。
瞧雷孟耐著性子循循善誘的模樣、搭配妍希不置可否的冷酷表情、再淋上柯震東慌亂著急的蠢樣，
那個畫面讓所有知情的人把頭別過去無聲狂笑。
不到一分鐘，所有人紛紛大叫：「好了沒啊！」、「快沒光了啊！」、
「我們在搶時間耶！都最後一場了！」、「演員要專注啊！」、「到底是想怎樣！」
雷孟也動怒了，沉聲說：「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我們靜了下來，轉頭繼續狂笑發洩。
此時太陽幾乎消失，燈光師嘉譽哥說了一句狠話：「準備打燈！」
這一句話真的超恐怖的，因為要在戶外打出模擬白天的光，需要很大的燈光陣仗，
意味著光是打燈就要花費一個小時以上！
雷孟一驚，趕緊說：「好了好了！馬上好了！」身形退下，留剩演員。
「演員全神貫注啊！」我不耐煩大喊：「Action！」
這時柯震東像常威一樣又色又兇地抓住妍希的手，妍希則像臉部肌肉病變的白痴一樣亂笑掙扎，
我大怒：「幹！亂演！卡！」
「雷孟！」
大家都怒了，齊聲召喚焦頭爛額的雷孟。
雷孟再度衝出，一臉大便。
這時副導小子終於崩潰：「好了啦！真的受不了你耶！到底是要玩多久啦！」
我哈哈大笑：「那就唱生日快樂好了……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大家笑到發瘋，生日快樂歌唱得零零落落。妍希尤其笑得前伏後仰，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再度強調，這個正在笑別人的可愛女孩兒，幾天後變成一個閃靈！）
（我超愛這一張照片的啦！！！）
雷孟先是一怔，隨即意識到自己被整了，哈哈大笑拍起手接受大家一起唱的生日快樂歌，
他忍不住大叫：「幹啊！我就在想，你幹嘛要拍這個很奇怪的戲，我剛剛解釋到真的很想死耶！
幹啊！這真的是我這輩子被整最慘，也是最難忘的生日了。」
而柯震東則一臉茫然，呆呆看著我：「所以……我們已經整完雷孟了嗎？」
這時我才驚覺，
柯震東真的是貨真價實的一個笨蛋啊！
從頭到尾他都沒意識到這一場亂演就是在整雷孟，
他完全很投入地在想怎麼演一個很怪的柯景騰啊！
原來這個大笨蛋根本沒發現我已經發動了攻勢！
我想整雷孟，意外地也整到了超笨的柯震東！！！
（拍電影時我每天都吃素，減輕身體的負擔。素食便當還蠻好吃的耶～～）
說真的，我一直覺得月台那一場送禮物的戲，柯震東演得不大好。
原因無他，就是那一天我為了把握時間整雷孟，沒有讓演員有多演幾次演到超棒的機會，
我瞧大概沒問題、然後沈佳宜的特寫很正、無敵正、宇宙正，我就默默覺得鏡頭足夠了，
快馬加鞭進入整雷孟的玩笑模式。
後來進剪接時，每次看這場月台戲每次都不順眼，在台北影業做最後定剪時，
我忍不住請另一個執行導演廖明毅調出那一個場次所有的拍攝鏡頭，
想重新挑選柯震東的表演，結果都差強人意。
我很無奈，廖明毅卻看得很開，他說：「沒辦法啊，誰叫那天是雷孟生日。」
是啊，好朋友，雷孟生日快樂！
（衛視電影台，4/29，本週日，晚上21:00，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再度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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