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禮拜四，我跟女孩一起出門，在路口攔了一台計程車。
我先讓司機送女孩到她要去處理事情的地方，再讓車子載我去開會。
車子很破很舊，一上車就有一股味道。
一上車，我就開始用手機玩寶石方塊，但一口字正腔圓的司機很快就開始攀談。
我從最初的虛應了事，
（我太想玩寶石方塊了，話說導演林書宇為什麼常常打到一百多萬，到底是怎麼打的？），
到最後被迫認真聊天。
他說他很喜歡Audi的車子，因為有部電影主角就是開Audi，超級殺，殺過來，殺過去，很殺！
我說，那部電影應該是終極殺陣吧，主角開的車好像是A8。
A8？司機脫口。
我說那是audi最貴的房車。從這裡開始我們先聊了車。
（這是我們的經紀公司，現在貼滿了那些年海報）
（這些紅紙都是過年時我們輪流寫的，只要有不正經的字大概都出自我手）
司機說他很懂車，計程車開這麼久了什麼問題都遇過，什麼問題都解決過。
這台車開了六十六萬公里，一有問題他馬上解決，三兩下就像新車一樣。
（隨即舉了兩三個我聽不懂的汽車問題）
像他最近換了引擎的一個不知什麼東東，馬上開起來就像新車。
我問，幹，六十六萬公里很多耶，都是你開的？
司機淡淡說不是，他是從三十三萬公里開始接手開的。接著聊起他的第一台車，
裕隆的速利，1.6，剛開始開很兇，啪啪啪很快又猛，
大家都在問他買的車是什麼車，怎麼那麼會跑！
但一下子引擎就不行了，怎麼修都修不好。幹所以他以後再也不買裕隆的車。
我說，其實有人專門在收裕隆速利，收價不錯，據說改車之後會很厲害，會飄移。
（我最喜歡的一頂帽子，現在我常常戴它出門）
司機不置可否，說反正如果有機會讓他開的話，他一定要開Audi，
不過他朋友問過他，如果有一台Benz跟Audi讓他選的話，他要選哪一台？
他說，他還是會選Benz吧……哈哈，他乾笑著。
為什麼？因為是Benz啊。喂，Benz幹嘛不開？
我說，嗯嗯。
司機說前一陣子他朋友借他開Camery，他很驚嘆，原來Camery那麼好開，
如果真的有一台Camery給他開也就可以了，如果有錢，他才不會真的去買Benz或Audi，
因為肯定被敲竹槓，被修車的獅子大開口。
我不懂，問他不是很懂車嗎，怎麼會被敲竹槓。
司機說我有所不知。
我說幹那你講啊。
（在廣州與深圳簽書會大成功）
司機解釋，把手跟螺絲都在修車師父手上，師父會說，你這麼懂車，不然你自己修好不好。
他說他當然懂車，什麼行情都一清二楚，但他怎麼會動手修車？當然還是讓人家修。
接著開始炫耀他最新換的冷氣，他連壓縮機一起換掉，也清了管子，灌最高級的冷媒，
一共花了六千多塊，是最高級的修理法，不像其他計程車要修冷氣，只是去換髒冷媒，
頂多搞個兩千多塊就很多了，哪像他，什麼都換了，
冷氣現在狀態很好，一點聲音都沒有，也沒有臭味。
雖然我覺得冷氣很吵，而且有一股味道（不確定是冷氣的味道還是車子其他的味道）。
但我只坐一下下，保持不要深呼吸就行，只要一直待在車上的他自己覺得完美就好了。
冷氣的話題結束，他開始幫我上如何買車子輪胎的課。
這堂課我頗有收穫，因為我想換車輪胎很久了。
他說輪胎品牌很重要，年份很重要，胎紋很重要，定位調教很重要，
像是前輪兩顆400，後輪兩顆500，一共900，你看，我什麼行情都知道……話題尾聲，
我問他自己多久換一次輪胎，他說他都買伍佰塊錢一支的二手輪胎，
開三萬公里要換再換，反正輪胎只是消耗品。
接下來，他聊起他剛剛從家鄉上台北打拼的時候，
第一份工作，是去當處理不鏽鋼窗戶的工人，一個月三千塊，
但師父常常接了案子就丟下跑走，叫他跟另一個學徒一起搞定，
他沒做過，但看著設計圖硬搞，竟然最後還是被他搞起來，問我厲不厲害。
我說，厲害。真的厲害。
（飛機上也開始播放那些年了）
（在飛機上重看了一遍那些年最後十分鐘，那十分鐘真是看不膩啊我:D）
司機說，不鏽鋼做沒多久他就被挖角了，到台北當時最貴的牛排館當學徒，一個月六千塊。
他說是統一牛排館。他天份好，一下子就學會廚房裡所有的事，
三個月之後就當上大師父，可以一口氣搞定兩張桌子約二十個客人，弄得每個人都服服貼貼。
而且他還會用手指灑鹽巴，用甩的，從這張桌子甩到另一張桌子，功夫很棒，
所以後來他看到現在的鐵板燒師父都用小湯匙小心翼翼灑鹽，都會笑出來。
搞什麼啊？他輕蔑地笑。
司機得意洋洋地說，前前後後他一共待了三間牛排館，因為太搶手了，人家一直來挖角，
那個時候他可以跟五星級飯店的大廚平起平坐聊天，因為大家都看得起他。
看得起他，他又重複了一遍。
看我沒反應，他往後問：「看得起我，這樣你聽懂不懂？」
我說，嗯。不過你為什麼不再當廚師了？
後來老闆對他不好，他一氣之下就不幹了，跑去開計程車，沒想到一開就是二十幾年。
隨即得意洋洋地說，這幾年他開計程車，沒付過一毛錢停車費，
因為他家巷子八點過後一堆位子給他停，只要早上七點前開出去，也不會被拖吊。
（讀者做的，很酷吼）
我說，我很喜歡吃鐵板燒，如果他功夫真的很強，
現在不開計程車，當機立斷去夜市賣鐵板燒一定大賺。
司機嗤之以鼻，夜市？夜市賣的鐵板燒都是隨便弄一弄，便宜就好是吧？
只要把肉煮熟加鹽就可以了吧？要是他來弄，才不會那樣搞。
我問，怎麼搞？
司機說他一定主攻最頂級的客層，一客鐵板燒最低三百五十元起跳，
因為他的功夫好，用的食材又是最頂級的，
不管是菲力還是松坂，還是鮭魚鮪魚，他都會做，
還會在餐後烤冰淇淋，用威士忌燒火（這一段聽不懂），很高級，
包準客人服服貼貼，所以一定要收高價。收高價，賺大錢。
我說，是喔。
（在亞洲電影大獎遇到華神！）
（恭喜阿信的柯宇綸得到最佳男配角，這可是台灣當晚唯一獲得的獎項呢！）
司機說，他研究很久了，過幾年他開鐵板燒店的話，有個秘訣一定大成功。
我沒有問，因為是秘訣。
但司機一秒後免費告訴我，
他發現，一間店要成功，最重要就是有停車位，不要讓人開車來卻找不到地方停。
所以一定要找一個很多停車位的地方開店，偏遠一點沒關係，總之一定要讓人好停車。
至於裝潢，就隨便弄一弄，因為還沒賺到錢幹嘛弄裝潢？等到他賺了錢再弄裝潢。
我說，嗯，在偏遠一點的地方開店，最重要就是讓口碑傳出去。
司機斬釘截鐵說，錯，最重要還是停車位，客人有停車位的話，才可以收他高價。
高價真的很重要，像前幾年他叫他老婆開店賣越南菜，
就是因為一客炒河粉只賣八十塊錢，生意才做不起來，
那些上班族吃完河粉就走，根本不點他店裡面賣很貴的飲料跟小菜，叫他怎麼做生意？
他一生氣，加上當時身體不好，就乾脆收起來。要不然他繼續搞下去，一定賺大錢。
真矛盾，我問他為什麼。
司機說，他研究過了，市場就是東西越少越有價值，賣越南菜的人很少，
所以他賣越南菜就是物以稀為貴，如果當時沒有收店，現在一定賺翻了。
快到目的地了，我說我要去的地方在仁愛圓環的「雙聖」附近。
司機說，他知道雙聖，雙聖很貴。
我說，對啊，我沒吃過，但聽說很好吃。
司機口氣堅定地說，像雙聖這種店一定不會倒。
我問，為什麼？你吃過嗎？
司機語重心長地說，他怎麼可能去吃，但因為雙聖賣很貴，
所以倒不了。他說，我這樣說，你懂不懂？
我不懂。但我說，嗯，大概知道。
車停下，我將鈔票遞給司機，順便祝他今天生意超好。
司機從鼻孔噴氣，將零錢找給我：「不用祝，我每天生意都很好！」
故事講完了。
會趁著記憶還很鮮明的時候記錄下這個故事，自然有我的想法。
我有一些複雜的感觸。
但我有什麼想法或感觸不重要，我比較好奇大家看完有什麼想法？
4/07，下午兩點半，台北汀州路金石堂簽書會（東南亞戲院對面），
僅此一場，其餘時間我要去寫獵命師啦。
金石堂，4/01開賣上課不要烤香腸 （愚人節？真的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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