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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四壯24,住在對面的雨男

對面搬來一個男大學生,超級宅。

原本我們彼此不相識,但我在網路上連載小說,而他是個默默支持的讀者。有天他從我放在部落格上的照片認出我就是住在對面的死研究生,便厚著臉皮敲我的門,說:「不好意思,我是住在對面的讀者,我想看你尚未發表的故事結局。」

「想得美。」我瞪著他。

從此我們便不得不認識了,我常藉著討論小說跑去他房間混,實際上只是端一碗白飯過去騙幾個罐頭吃。聊了幾十個罐頭後知道他的文筆不錯,偶而會寫幾篇關於校園的有趣事件報導賣給大報的記者,讓懶惰的記者拿去刊登,而他自己則低調地混點生活費。

「既然文筆不錯,為什麼不乾脆在文章尾巴掛自己的名?」有天中午我們一起吃鳳梨罐頭,我終於忍不住建議:「慢慢寫,總有一天可以被大家認識。」

「你不懂的,寫那種文章只是我打工的方法。」他聳聳肩,無可奈何說:「我對那種東西一點感覺也沒有,因為那種沒有感覺的東西被大家認識,我也不會高興。」

「那你對什麼樣的題材有興趣呢?」

「......旅行文學。」

「那就寫旅行文學啊。」

「我是一個無法寫旅行文學的人。」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我......我會把所有的旅行都搞砸。」他說完就把頭埋進枕頭裡。

寫東西最忌諱不知道自己在亂說什麼,於是我也沒多勸他。加上我實在很少看他出門,每一次出門就提著大包小包的罐頭食物回來,一吃就是兩個禮拜,直到所有的罐頭都吃光了才會被逼著出去。這樣懶惰自閉的人要寫旅行文學,也有點怪怪的。

某天,我不由自主看著窗外的好天氣,走到對面敲門。

「出去走走吧,你的罐頭又差不多吃完了。」

「我還有一打豆花罐頭。」

「靠,宅也不是宅成這樣,今天我正好領到房客的版稅,我請你吃義大利麵。」於是我硬拉著他出門吃飯。

臨走前,他神色扭捏地抽起兩把傘。神經病,大太陽的帶什麼雨傘,防鳥糞嗎?

我騎摩托車載他,沒想到還沒騎到巷口的紅綠燈轉角,原本豔陽高照的天空竟蒙上一層薄薄的雲氣。待紅燈變綠燈時,忽然開始飄雨。

「見鬼了,你可以當天氣預報員了。」我笑罵。

「......」他低著頭,不敢接話。

漸漸的,雨從用飄的,改成用噴的,最後變成用砸的。

我不得不將摩托車停在路邊,跟他撐傘走路到等一個人咖啡吃飯。我的鞋底發出啾啾唧唧的水聲,褲管整個溼到膝蓋,心情實在不很好,於是碎嘴說了他幾句帶雨傘出門簡直是帶賽。

「我也不喜歡這樣啊。」他囁嚅道。

後來我偶而手頭寬裕,會邀他跟我一起出門吃點真正的東西,他都很抗拒,甚至會把我推出門,我只好幫他帶幾個便當回來。

有一陣子連日見鬼的酷熱,據說是什麼太陽表面能量異常,引起從中國內陸吹向台灣的沒營養沙塵浪。我的冷氣壞了,早餐跟午餐都是放在陽台上直接烤好的土司夾蛋。

「真想下場大雨啊。」我只穿條四角褲,已經吃了三隻冰棒了。

「真......真的嗎......」他眼睛一亮。

「是啊,下完雨後風一吹,天氣一定超涼的。」我滿身大汗含著冰棒,打開冰箱吹冷風。

我話一說完,他就抽起雨傘出門了,說要去買幾個綠豆薏仁罐頭。沒想到我才剛剛從窗戶看見他走到巷口,他的雨傘就派上了用場。

烏雲像是細菌一樣亂七八糟憑空鑽生,纏得像濃密的髮菜,但遠處的天空卻還是豔陽高照,徑渭分明的天空勢力。溼溼的,一顆水滴啪搭在我的鼻尖上,莫約一噸重的傾盆大雨嘩然了十幾條街。

「實在是太神了。」我讚嘆,忍不住大叫。

他聽見了,靦腆又不居功地舉起雨傘,似是向我的吼叫致謝。

關於這個當不成旅行作家的他的故事還有很多,為了保護他不被中研院捉去研究,以後我們就叫他雨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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