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
看著亂七八糟的浴缸,丞閔的報告很難寫。
川哥坐在馬桶蓋上,抽著菸,驅趕鼻腔裡讓人焦躁不安的血腥味。
一個蒐證人員在現場不停拍照,另外一個則試圖在瓷磚牆壁與地板上蒐集可疑的指紋。倒楣的工作。
浴室門開著的,與主臥室的大床面對面。
丞閔剛搜遍了整個房間,坐在大床上休息,正好與浴室裡的川哥斜對著臉。
「丞閔,什麼樣的人會這麼急著犯罪?」川哥世故地搔搔頭。
「......」丞閔皺眉,看著馬桶上的川哥。
這算什麼問題。
「房間裡的財物有什麼損失?」川哥看著菸頭上微弱的光。
「沒看到翻箱倒櫃的痕跡,抽屜裡還有現金,一共是一萬兩千三百元。」
「抽屜沒上鎖吧?」
「沒。」
「那就是了。」川哥苦笑:「操,這王八蛋又不要錢,幹嘛這麼急再幹一票?這不是神經病嗎?他還費事打電話報警叫救護車,有這種熱心的兇徒嗎?」
距離上一個命案不過二十四個小時。這下想要擋住媒體的視線,根本不可能。
「老大,這是一件好萊塢的案子。」丞閔若有所思。
「好萊塢的案子?」
「連續殺人魔很少是要錢的,他們要的是儀式。」
「喔。」川哥實在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有部有點年紀的電影叫火線追緝令,布萊德彼特跟摩根弗里曼在裡頭演一對警察搭檔,戲裡啊,那個變態殺人魔依照聖經裡的七大原罪,殘忍地殺了六個人,什麼貪婪、驕傲、憤怒、懶惰啊......總之,最後還把自己的頭送給了警察,因為他想自己因為犯了忌妒罪被殺掉。」
「所以呢?」
「為了完成儀式,兇手也把自己當作其中之一。」丞閔正經地說:「在連續殺人魔的眼裡,完成儀式是最重要的事,殺人不是為了殺人,而是把事情搞得很經典。」
「有道理,我應該說中肯嗎?」川哥差點就成功阻止自己的嘲諷:「那你怎麼會跑來當警察,不去當導演啊?」
「在台灣拍電影,是一件很沒人性的事。」丞閔認真地說:「當警察至少還有槍,比較有尊嚴。」
呿。
「那你說說這個好萊塢的案子,應該怎麼用好萊塢的破法?」川哥抽著苟延殘喘的菸。
「我覺得應該先去查察最近幾年,各大學醫學院退學、輟學的學生記錄。然後嘛......也得去各大醫院精神科走走,問問醫生最近有什麼病人說了什麼特別的話、有什麼病人分不清楚現實跟幻覺,看看哪個病人可能做出恐怖的事吧。」丞閔絞盡腦汁,回憶他最喜歡的幾部好萊塢連續殺人魔電影。
「那要不要去監獄找個經典級的變態殺人魔,問問他該怎麼逮到這個......這個......」
「貓胎人。」
「貓胎人?」
「媒體取的。」丞閔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取的。」
話題不了了之。
留在犯罪現場的證據跡象,能夠讓他們談的也不夠多。
吊在衣架上乾癟的點滴袋,懸浮在醬紅浴缸裡的針筒,止血帶,動物毛髮。
兩個案子唯二的關連,就是受害人都是孕婦,子宮都被強制破壞。
第一個痛死在救護車上,肚子裡塞了隻死貓。
第二個奇蹟似還沒死,全身浸泡在暖暖的浴缸水中,肚子上還留著非常粗糙的手術縫線。剛剛從醫院傳來的最新超音波掃描報告,毫無意外,子宮裡不見未出世的嬰兒。
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奄奄一息的活貓。
「活的貓啊。」
似乎,這個變態兇手正在進化中。
朝著非常恐怖的方向。
一想到這裡,川哥的左眼皮顫動起來。
此時丞閔的手機響了,聽了幾句對方便掛斷。
「醫院打來的?」川哥捏著左眼皮。
「壞消息,由於嚴重細菌感染與大量組織壞死,王小梅撐不過了。」丞閔。
川哥沒有嘆氣。
對一個遭貍貓換太子的準媽媽來說,死亡是最好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