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不確定我要做什麼,但比起痛打他一頓,更可能我會在廁所裡直接幹掉他。是的我沒有槍,至少現在還沒有,但我知道我可以輕鬆扭斷這隻禿頭豬的脖子,趁他繼續對我講那些不知所云的爛對話之前,我一定要搶先伸手出去。至於他到底虧欠了以前的我什麼我不想知道,那不會是我幹掉他的理由。更正確來說,我就是不想知道那種東西所以我才一定要幹掉他!
廁所裡沒有人,只有一個被打破的氣窗。氣窗邊緣的毛玻璃上有不少血,還有被割裂的衣服碎片,可以想見那個禿頭男有多麼奮力把自己的肥胖身體從小小的氣窗裡像牙膏一樣擠出去,搞不好連肋骨都給擠斷了操。
幹他到底是有多怕我?既然那麼怕我找他麻煩,又為什麼要挨著我喝了那麼多酒?當我是白痴嗎?以前的我有那麼好講話嗎?馬上追出去的話,我能夠趕上他嗎?我能在他開口之前就把他幹掉嗎?
我不想知道答案,只是回到座位上繼續擺爛喝酒。我一點都不悶,反而有一種鬆了一口氣感覺。如果知道我秘密的人都急著想要逃離我,那麼我應該就不需要擔心我忽然知道了我不想知道的任何事才對吧?很好,滾吧。
不久後這間爛店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自我麻痺,一邊慢吞吞喝酒,一邊聽著用投幣點唱機播出來的西洋老歌。不意外,酒保有點怒意地從廁所的方向走向我,他肯定也發現了那破掉的氣窗,連帶接下來他想問我的問題我也猜到了。
「你的朋友從廁所逃走了,你知道吧?」酒保語氣不善。
「關我屁事。」我哼哼兩聲。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回事,但他既然是你朋友,你得幫他付酒錢才行。」
「……隨便吧。」我冷笑了一下,如果我有槍,我一定用子彈買單。
可惜沒有。我沒有槍也沒有子彈。不想廢話的我付了帳,很自然地櫃檯酒保便將禿頭男放在沙發上的公事包拿給我。我沒有興趣那種爛東西,不過我也不想一個認識以前的我的人有任何東西出現在別人的手裡。於是我拿走了禿頭男的公事包,沉甸甸的。
我一回到我暫時的租屋便打開來看。我祈禱裡面沒有任何屬於以前的我的東西。
裡面有兩疊厚厚的百元美金鈔票,還有三張4X6的照片,三張照片的主角都是同一個人,一個非常粗壯的黑人,說是拳擊手也不為過。
第一張照片裡的黑人穿著西裝笑容可掬與人握手,照片後面寫著日期、某個位於首爾的旅館名稱、以及一個英文名字,叫尼爾,我猜想就是指這個黑人吧。
第二張照片是那個黑人在私人遊艇上喝啤酒的模樣,戴著墨鏡,下巴留了一小撮鬍子,角度與第一張照片不大一樣,照片後面則有一串韓文,大意是這個黑人的生活習慣,簡單扼要,也提及了這個黑人的家庭與事業背景。
第三張照片的背景在健身房,黑人赤裸上身正在舉重,照片從他的背後拍攝,黑人的背部有一個很大的刺青,是一張女人的臉。這張照片背後則密密麻麻註記了非常特殊的字句,還做了編號:(1)那女人模樣的刺青圖案必須被徹底毀掉,眼睛部分挖開,嘴巴割花。(2)在尼爾死前必須告訴他,是愛蓮娜要他的命,不過提醒尼爾,愛蓮娜還愛著他,只要尼爾趕緊向殺手懺悔,殺手就會火速送他去醫院。(3)記下尼爾對愛蓮娜的懺悔。(4)告訴尼爾,愛蓮娜根本不可能原諒他,所以也不會送他去醫院,請殺手盡情嘲笑他的愚蠢。(5)記下尼爾被嘲笑的反應。(6)割下尼爾的生殖器,並用果汁機在尼爾面前打碎,逼他看。(7)告訴尼爾,愛蓮娜其實還是很愛他,剛剛的事很對不起。(8)告訴尼爾,才怪,去死吧。(9)確實殺死尼爾。
除了這三張照片之外,還有一把鑰匙,這鑰匙造型很普通,上面用紅白色標籤紙黏著,標籤上面寫了一串號碼,大概是某個車站的某個櫃子的編號吧。
這三張照片加一把鑰匙,我一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不就是殺人嘛有什麼了不起,這種勾當我做過,而且還做過不少次,在泰國嘛我說過了。我點了一下那兩疊鈔票,哇這報酬挺豐厚,比起來,以前我在泰國做事的酬勞簡直像是乞丐,只是照片後面的要求婆婆媽媽,真是好笑,見鬼了什麼向愛蓮娜懺悔,什麼才怪,真的是快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麼說起來,那個禿頭是個殺手?」
我才剛剛自言自語完,就大笑了起來。不,那個從廁所氣窗逃之夭夭的死禿頭當然不是殺手,他多半是幫某個黑道老大仲介殺手之類的小角色,而這些照片跟鑰匙肯定是要交給某個殺手。嗯,是了,他是預備放在某個車站或機場或百貨公司裡的密碼櫃讓那個殺手去拿資料吧。
重複看了一下照片背後的日期,不得了,預計動手的規劃日期竟然就在後天晚上,那個叫尼爾的黑人大後天一早就會搭飛機離開首爾,即使之後再動手幹掉他,也不符合那個叫愛蓮娜的瘋女人的智障要求。嘖嘖,看樣子禿頭這案子十萬火急啊,資料又都落在我的手上,如果他沒事先多留一份的話就要吃屎了。那禿頭可能多留一份嗎?不,照片後面的字跡都是手寫,而且多留一份買兇資料是要幹嘛?只會給自己找麻煩。
酒精開始作用了。我將那三張照片扔在桌上,鑰匙則丟到垃圾桶裡。
睡著之前,我突然笑了出來。
這一笑就一直笑個不停。
「真想看看尼爾的表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