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香港回到台灣。有一點感觸。

其實現在我已經沒有那麼常辦簽書會了。

剛剛在一個讀者的臉書上看到她大學畢業舞會的照片,

想起第一次看到她,是在少林寺第八銅人在建國南路的金石堂二樓簽書會,

她由兩個男生陪著(感覺是一起追),我亂叫她小魔術師,因為她在現場亂變一些很無聊的魔術給我看。

那時她才剛剛上高中吧?感覺有點古靈精怪,也因為她偶而會來簽書會,久了我也記住了。

話說有好幾年,有幾十個讀者都有我的手機號碼,那時反正沒人理我,有人問我要,我就給,

除了少數幾個雞八毛真的會惡作劇無限騷擾我之外,

其實大多數有了我手機號碼的讀者都很有禮貌,不會半夜叫我起床尿尿。

小魔術師也有我的電話。她從沒真的打給我過,但她過年都會傳簡訊祝我新年快樂。

她剛上政大時,我正想寫一個小說,叫"因為是妳",女主角是一個必須考上國立大學的笨蛋,

於是我問她,有機會請她吃個飯,請教她如何考上政大的考試準備法,

小魔術師很高興,說好沒問題,等我約她問問題。

但幹,這個小說我只寫了一點點就擱下了,轉跑去寫了"拼命去死","因為是妳"就擱著。

一晃眼,小魔術師就長大了。喔喔喔喔喔都大學畢業了。然後我一直沒請成這頓飯。

我想,即使某一天我決定重新開工這本書,小魔術師她啊,肯定已經忘了如何考大學。

對不起了這頓飯。我只是想說其實我沒有忘記。

不免有一點點感傷。

或許是因為我從事的工作/興趣/專長,就是創作,不管是寫小說或寫劇本或拍電影,

都讓我處於一種無視時間流逝的自我青春狀態,

我一直寫,一直寫,一直寫,一直作我喜歡作的事情,所以常常忘記我還是處於時間的拘束之下。

但還是有很多細節去提醒我,我其實沒有那麼年輕了。

有時是熬夜寫作後的隔天,我奮力掙扎才爬得起床,還精神很差,不若十年前我根本無視熬夜。

我覺得我的身體跟不上我的心靈。

有時是我看到讀者一個一個長大,長得好大,看著他們抱著剛剛出生的嬰兒到我的簽書會,

希望我替他們開心,

忽然,他們又改成"牽"他們的寶貝到我的簽書會,

提醒我,我啊,寫了好久了,寫到他們的寶貝沒多久就可以看我寫的童書了。

我快34歲了。

寫第一本小說的時候,我才21歲。21耶我的媽呀,那個時候我還真的天天打手槍,有時候精神好還多打幾次。

怪異的是,寫了十幾年,到現在還是聽到別人稱呼我作新銳作家,叫得連我都不好意思。

其實我是感激的,新銳代表無限可能,代表年輕,代表一點點的叛逆。

我不知道還會被叫新銳多久,反正能當新銳就不當大師,能當現役選手就不想成為歷史。一定的。

永遠有新讀者,我知道,永遠都有人剛剛開始翻我寫的書,從各式各樣的書進入我的世界。

但十年前的老讀者怎麼也無法被取代。

看到我的讀者慢慢長大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也許不再看我的小說了,也沒關係,真的,沒關係,覺得幼稚覺得太淺覺得熱血無用論覺得沒進步都好,

只要我想到自己的寫作一直有人從旁感受,許多人的青春都曾經與我的作品碰觸過,

就很足夠。

可為什麼我說足夠,但現在卻很感傷呢?

可見某個程度我還是不免口是心非。

我肯定還是很貪心。

 

所以不寫了,去洗澡,然後熬夜寫獵命師,明天早上再迎接必須償還的疲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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