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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妳(13)

 

雞排很大一塊,還有一大盤的滷味,香味瀰漫了整個客廳。

 

每一個正在禁口的人一聞到,不是破功,就是覺得自己的人生怎麼那麼可憐。

 

那個猜拳輸掉去買雞排的博士班學長,原來叫賤人。

 

「健康的健,還是建設的建啊?」

 

若潔用手指將還冒著熱氣的雞排炸皮剝下,放在衛生紙上,免得將熱量最高的部份給吃下肚子。她暗暗覺得這個名字很好笑。

 

「是------妳是個賤人的那個賤,嘴賤的那個賤,賤貨的那個賤。」

 

賤人大口咬著雞排,又含糊不清地補充:「人呢,當然就是人類的人。雖然我不是個賤人,但賤人偏偏就是我。」

 

「真的假的啊?」若潔咬著燙牙的雞排,完全不信。

 

「他說的是真的啦。」阿哲插嘴。

 

只見賤人從皮包裡拿出身份證,動作之熟練迅速,彷彿做了好幾百遍。

 

姓名欄上面果然寫了王賤人三個字。

 

……名字是你爸爸取的嗎?」若潔的身體因為憋住笑意而顫抖。

 

「不是,是我爸爸的賭友取的。」賤人學長漫不在乎地說:「他打賭輸了十八萬,還不出錢,只好把我的名字讓給賭友去惡搞抵債,所以我的名字價值十八萬……而且還是二十八年前的十八萬喔!」

 

若潔覺得超好笑,卻又不敢真的爆笑出來。

 

就算是最沒想像力的人也絕對可以了解,這個王賤人從小到大的人生,會如何被這個毫不拐彎抹角的爛名字給毀滅。光是新學期自我介紹、跟宣佈月考成績,這兩件人生中不斷重複的事,就可以囧掉一個男孩的人生。

 

「不過,你不是早就滿二十歲了嗎,怎麼不自己去戶政事務所改名字啊?」若潔五官扭曲地問,幾乎掩藏不住笑意。

 

「這個名字如果改了,不就等於承認我的人生如果不改名字,就不可能贏嗎?嘿嘿,我拒絕,反正讓人印象深刻嘛!」賤人學長一張嘴,大口撕了一片雞排。

 

若潔一愣,這講法完全就亂七八糟,但不知怎地聽了有種氣魄感。

 

少年漫畫裡常常出現這種熱血昏頭的角色,例如整天發誓要當火影、要當海賊王、要救回凱特的,現實世界裡大概就是指這種人吧?

 

「他就是死腦筋。」阿哲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死腦筋我可比不上你。」賤人學長回敬。

 

「妳知道他剛剛坐在天台的梯子上,是要幹麼嗎?」阿哲淡淡地搖頭。

 

「有什麼好不能講的,我想飛啊!」賤人學長從容不迫地說。

 

「想飛?」若潔瞪大眼睛。

 

「啊,想飛,我總有一天一定會飛起來。」賤人學長大大咬了一口雞排。

 

「我聽不懂耶。」若潔摸不著頭緒,說:「飛?」

 

「人體飛行。」賤人學長一邊咀嚼一邊解釋:「人沒有翅膀,所以不能像鳥一樣飛,而是像人一樣飛。」

 

「人會飛?」

 

「不會,至少目前還沒有人學會,至少至少,我不認識任何一個可以飛起來的人。」賤人學長不厭其煩地說著難以理解的事:「熱氣球,飛機,滑翔翼,它們都會飛,但是發明它們的人類,卻不會飛,這不是很不合理嗎?」

 

「會很不合理嗎?」若潔的頭都歪掉了。

 

「人會跑,會跳,會游泳,會潛水,卻偏偏不會飛,這一定是人類從來沒有想過要認真挑戰飛起來這一件事,這種固執的想法真的很不合理。」賤人學長慎重地說。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耶。」若潔的頭越來越歪:「人類根本就沒有可以用來飛的器官……吧?」

 

「總之,成為第一個會飛的人類,就是我的夢想。」

 

賤人學長用一種彷彿說了百遍千遍的堅定語氣說:「賺大錢,選總統,跟一千個女人上床,聽起來很酷,但這些都是別人的夢想,不是我的。能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飛翔,躺在雲上睡午覺,用最新鮮的雨水洗澡,這才是我的夢想。」

 

「學長,適可而止。」阿哲嘲弄:「不要跟第一次見面的人聊這麼沒深度的話題,免得太快被發現你是一個白痴。」

 

「……喂,我才沒有……」若潔打岔,語氣卻沒什麼說服力。

 

「第一個說地球是圓的人,不但被當白痴,還被燒成木炭了。」賤人學長科科科笑著:「我只是暫時還不知道怎麼才能飛得起來而已,不代表我永遠都飛不起來,但,嘿嘿嘿嘿……暫時我就先享受大家把我當成神經病的快感好了。」

 

這個賤人學長好像說的很認真,但人體飛行真的太扯了。

 

扯到一種,完全超越了「說謊」或「亂講大話」的程度,根本就是精神病嘛。

 

但為什麼……為什麼若潔覺得有一點點的感動呢?

 

「那妳呢?妳有什麼夢想?」賤人學長反問若潔。

 

「我的夢想……」若潔忽然有些語塞。

 

當然若潔是有夢想的,這些夢想甚至還出現在專輯歌詞本的第一頁:她想當一個自在又快樂的歌手,為了自己、也為了喜歡她的所有人努力唱歌,在世界各地的舞台上活出燦爛的生命……之類之類的……她再熟悉不過的詞彙。

 

但,比起眼前這一個「想飛起來」的古怪願望,若潔的夢想簡直就是,俗氣到無法說出口。

 

「想紅。」阿哲插話。

 

「喔!想紅喔!」賤人學長恍然大悟。

 

「等等!張家哲先生請問你是我嗎?還是你會心電感應?我的夢想你幹嘛幫我回答啊你?」若潔惱火。

 

「所以妳不想紅,嗯,原來如此。」阿哲點點頭。

 

「我是想紅啊!但又不是只有想紅而已!」若潔真的又被氣到了:「我想把吉他學好,可以在舞台上自彈自唱,唱自己寫的歌,這就是我的夢想!」

 

「嗯。」阿哲的嗯,嗯得非常敷衍。

 

「嗯什麼?」若潔瞪著他。

 

「我教妳這麼久,從沒看過妳彈吉他,嗯。」

 

「你不要每次都話講一半好不好?瞧不起人就明講嘛,我就是沒辦法一邊念書一邊學吉他不可以嗎?我就是為了讀書暫時把夢想暫時先擱在一邊不可以嗎?」若潔越講越生氣:「真的很受不了你這種會讀書,就自以為了不起的心態。」

 

「嗯。」

 

阿哲點點頭,面無表情到了讓若潔頭髮都快豎起來了。

 

「喂,妳說妳會自己寫歌啊?」賤人學長這一問,打斷了若潔的怒火。

 

「我上一張專輯,有兩首歌就是我自己寫的啊。」若潔故意說:「我的歌迷都很喜歡我自己寫的歌呢。」

 

「專輯?」賤人學長這時忽然大叫:「啊對喔!我就覺得妳好眼熟喔!阿哲只跟我說他在幫一個高中女生做考前衝刺,沒特別跟我說是誰,沒想到妳就是那個那個那個……那個那個……」

 

若潔不禁有點緊張起來。自己是一個出道兩年的新人,之前還是團體組合中的一員,許多人只覺得她很眼熟,就算知道她是藝人,也不見得知道她的名字,就算知道她的名字,也不見得聽過她的歌,就算聽過她的歌,也不見得喜歡她的歌,所以每次遇到這種「認人」的情況,若潔都會覺得有些尷尬------替自己,也替對方尷尬。

 

這時阿哲竟罕見地笑了出來:「對啊,她就是那個那個那個。」

 

這次真的是極限了,若潔最氣的不是賤人不認識他,而是阿哲一直針對她,逮到機會就酸她,即使只是一個話中有話的表情他也高興!

 

「對啦!若潔對不對!」賤人學長大叫,再度中斷了若潔快要噴出的怒火。

 

「對啊,我出道不久,還在努力。」若潔點點頭。

 

「哈哈哈有大明星到我們這裡耶,真稀奇,還跟我們一起吃雞排耶!」賤人學長看起來非常開心:「阿哲!你怎麼都沒跟我說清楚啊?」

 

「我只是教她功課而已。」阿哲一副無所謂:「就是工作。」

 

「沒錯,就是工作。」若潔也不甘示弱。

 

「你除了教她功課,還要教她演戲嗎?你們剛剛是不是在天台上練習舞台劇?一開始我沒注意到你們在幹嘛,等我注意的時候你們已經開始搞笑了。」賤人學長好像對這一切都很有興趣似的。

 

「我沒有教她演戲,你看到的也不是搞笑,那就是劇本裡的台詞,這齣戲完全是在亂演。」阿哲非常嚴肅地說:「反正就是偶像劇。」

 

「太好了,我以前沒有在看偶像劇的,既然妳有演,那我到時候一定要看。」賤人學長笑嘻嘻地吃著滷味。

 

「謝謝啦。」若潔笑笑。

 

此時,賤人學長說:「對了,妳說妳會寫歌,那妳要不要唱一下還沒發表的歌,讓我們搶先一下啊?」

 

「歌其實還沒完全寫好,我會有一點害羞。」若潔趕緊揮揮手。

 

「這樣更好啊,未完成搶先版的耶!」賤人學長好像真的很興奮:「全世界就是我們最先聽到的,超級無敵酷的啊,是不是阿哲!」

 

「……」吃完雞排的阿哲抹了抹嘴:「我還好。」

 

「誰要唱給你聽啊?」若潔冷冷地瞪了阿哲一眼。

 

「我沒有要聽啊。」阿哲失笑。

 

「我沒有要唱啊。」若潔叉腰。

 

「妳不用因為我不聽就不唱。」

 

「我不唱又不是因為你不聽,是因為我現在不想唱啊,而且你今天在公司明明就聽過我配唱好不好?那時我問你,你還說很好聽!」

 

「我沒說很好聽,我說還可以。」

 

這兩人隨時都可以開始的針鋒相對,再度令氣氛陷入奇怪的尷尬。

 

這時賤人學長毫不畏懼尷尬的氣氛,仔細看了若潔一眼,又仔細看了阿哲一眼,點點頭,做出以下結論:「這樣下去,你們一定會在一起,這樣阿哲你就不用出國了。」

 

「啊?」阿哲嗤之以鼻。

 

「啊!」若潔整個大驚:「這種結論是怎麼做出來的?」

 

「故事不都是這樣寫的嗎?一開始男女主角互相看對方不順眼,整天吐槽,恨不得對方早點去投胎,但最後都會日久生情,然後在一個下大雨的夜晚裡,女生說糟糕了我忘了帶雨傘,男生就說好吧這也沒辦法妳要不要住我家,妳睡床我睡沙發,女生假裝考慮一下之後……」

 

「我才不會假裝考慮!」若潔尖叫。

 

碰!

 

這時,客廳的牆壁忽然傳出蹦蹦蹦的巨大撞擊聲,撞擊聲的來源是隔壁。

 

本來還在滔滔不絕的賤人學長忽然閉嘴。

 

原本一臉不屑的阿哲更是臉色一沉。

 

順著賤人學長跟阿哲異樣的眼光,若潔看向牆壁上的掛鐘。

 

十一點十一分。

 

碰!

 

又是一下來自隔壁的重重撞擊聲。

 

「怎麼了?」若潔忐忐不安。

 

碰!

 

賤人學長跟阿哲持續沒有出聲,只是眼神複雜地看著若潔。

 

若潔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碰!碰!碰!碰!

碰!碰!碰!碰!

 

那怪聲連續了十一下,這才嘎然停止。

 

若潔頭皮發麻。

 

「嗯。」阿哲一貫的要說不說。

 

「剛剛說到哪裡了?」賤人學長抓抓頭,恍然道:「對了,妳說妳不會假裝考慮對吧?哈哈哈哈哈反正很多愛情故事都是從互相看不順眼開始的啦!」

 

「……到底怎麼了?那個聲音……」若潔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還沒退。

 

賤人學長看了阿哲一眼。

 

阿哲點點頭,慢慢起身。

 

「走吧,我送妳去搭捷運,一路上我跟妳說。」

 

「不能在這裡說嗎?」

 

「會被聽到。」

 

最後這一句話,徹底讓若潔全身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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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很嚴重的坐骨神經痛,所以開會開到後半段我一定會開始很多怪動作,

躺下來開會是一定要的。

所以我演講可以一口氣爆發三個小時,站足三個小時,

實在是拿我的小宇宙在燃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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