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與我> 肚子裡的蟑螂 @ 再度參見，九把刀

睡覺前我們一起刷牙，女孩突然看著後方大叫一聲。

我不明究理往後一看，在我看到任何東西之前，一瞬間我竟然反射性地跟著大叫，十足娘砲。

「什麼東西？」我迅速冷靜下來。

仔細一看，後面沒鬼也沒人啊！

「有蟑螂！大蟑螂！」女孩指著一隻被尖叫聲嚇傻了的大蟑螂。

好怪啊，新家基本上這裡沒食物殘渣給蟑螂吃，怎麼還會有蟑螂呢？

我叫嘴巴裡都是泡沫的女孩出去，然後像個男人，兩三下解決了那隻小強。

女孩餘悸未消，睡覺的時候全身縮成一團。

我是一個很喜歡問問題的人。

在我敲鍵盤寫小說之前，每次寢室熄燈睡覺，我的大學室友都要被迫應付我一連串的瞎問，比如：「義智，如果你每次去尿尿，小雞雞都會變長一公分，你會怎樣？」、「建漢，要是有一天你的影子不見了，但什麼事都沒有改變，你會很介意嗎？」、「孝綸，要是有一個瘋子拿著槍對準你，要你拿老虎鉗把自己的牙齒拔下來，或是要你把你女朋友的牙齒拔起來，你會選哪一個？」、「問一下喔，只是問一下。如果你漂流到荒島，荒島上只有你跟一隻母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你們會…….」

每次都問到他們假裝睡著了，這種奇妙的問答才靜悄悄地結束。

現在，我有一個很可愛很可愛的小女友供我蹂躪。

「柯比？」我在她耳邊輕聲：「妳睡了嗎？」

「幹嘛？」女孩背對著我。

「如果我變成一隻蟑螂，跟人一樣巨大的蟑螂……」我試探性丟出問題。

「我自殺好了。」女孩根本不讓我把話說完。

「不要啦。說真的，如果我變成一隻大蟑螂，但我還是很愛妳，跟現在一樣愛妳，只要妳親我一下……」

「那我把你殺了好了。」女孩又打斷我。

「……怎麼殺？」我好奇。

「拿殺蟲劑。」女孩好像在咬牙。

「這樣啊……」

「我會拿得很遠，一直噴。」她下定了決心。

「哎呀我剛剛還沒說完啊，雖然我變成了一隻蟑螂，但如果妳親我一下我就可以變回正常人，妳會親我嗎？」

「不會，我還是把你殺掉好了。」

「可是親我一下就可以……」

女孩生氣了。

「你為什麼要問這麼可怕的事！我也不想啊，但還是要把你殺掉！」

「把我殺掉也好啦，那妳會很想我嗎？」我有點感傷。

「會。」女孩倒是沒有猶豫。

我覺得心中有一股溫暖，甜甜的，BUT！

人生最重要的就是這個BUT！

「BUT妳想我的時候腦中出現的畫面，我是像現在這個樣子，還是像蟑螂？」

「現！在！這！樣！」

今天晚上我的問話一直被打斷，可見女孩是真的很怕蟑螂。

不過我還是好想繼續問喔。

「好啦，拜託拜託，我再問一、兩個問題就好了。」

「唉呦。」

「如果妳變成了一隻蟑螂，但還有現在的思考……」

「我自殺！我自殺！」女孩的腳一直往前空踢。

「那是怎麼自殺？吞一整罐殺蟲劑嗎？」我很認真。

「你不要再問了好不好？我就自殺嘛！」女孩的腳越踢越急。

她似乎瀕臨崩潰的邊緣，我再怎麼好奇，也該用力踩一下煞車。

想問的……明天繼續問好了。

「好好好，那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我戒慎恐懼。

「……」

我聽見女孩深呼吸的鼻息。

「這個問題比較長，因為是最後一個了。」我抖擻精神：「如果我變成一隻大蟑螂，妳會把我殺掉。但如果不只我，外面的世界幾乎每個人都變成了大蟑螂，那怎麼辦？妳還是會把我殺掉嗎？」

「我自殺。」

「可是那些大蟑螂也不是全部都沒有救，他們只要心愛的人親他們一下，他們就可以回復到人類的身份，我也是，這樣妳會不會考慮親我把我變回人，然後我們再一起相互扶持，共同勇敢面對這個到處都是蟑螂的世界？」

「到處都是蟑螂那麼可怕！就跟你說我要自殺了嘛！」

我閉上了嘴。

抱著不是很想讓我抱的女孩，沒多久我就憋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這個問題我好想好想問啊……等到明天，說不定我就忘了問怎辦？

「柯比，其實我還有一個問題。」我親親她的頭髮。

「我不想聽。」女孩扭開。

「是蠻恐怖的，不過我真的很想問……」我的聲音格外的溫柔。

「我真的不想聽嘛。」女孩又開始咬牙了：「我就說我自殺啊！」

「好啦我不問，真的不問了，對不起啦。」

又過了半分鐘。

然後又一分鐘。

「柯比，如果妳讓我問了，我就多愛妳一百倍好不好？」我哀求。

「不要。」女孩斬釘截鐵。

「一千倍？」

「不要，我不想聽，我為什麼要在睡覺的時候聽這些。」

「…..對不起啦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我也知道是我不好，但喜歡問問題是我從小到大的本能，真的很難克制。

我翻來覆去，很努力才有一點點睡意。但比起睡意…...

「柯比？」我很沮喪。

「我剛剛快睡著了。」我才不相信。

「這個時候，妳不是應該說，好啦好啦你快點問啦……嗎？」我很委屈。

「……」女孩的身子微微緊繃，心不甘情不願：「你要問就快點啦。」

「YES！聽好了喔！」我很開心：「如果妳懷孕了，到醫院檢查結果發現子宮裡除了一個北鼻，還有一隻蟑螂的話，妳會怎樣？」

「我自殺好了。」

「可是妳死了，肚子裡的小北鼻也會死啊，他是妳的寶貝耶！」

「你覺得小孩在子宮裡就一直跟蟑螂講話、摸蟑螂，他長大以後會變成一個正常的人嗎？如果他的手或腳被蟑螂吃掉，他就沒有手沒有腳了，而且是被蟑螂吃掉的耶！他一定很奇怪，說不定還有陰陽眼啊。」

我想像一個畫面。

「柯比，如果子宮裡其實不只有一隻蟑螂，而是好幾十隻住在裡面……不要瞪我，那個媽媽當然不是妳啊，我只是舉例。但妳想像一下，如果那個可憐媽媽在生產的瞬間，小孩子拿出來了，那些蟑螂也拍著翅膀飛出來了，醫生護士一定很傻眼，那個媽媽也會超崩潰的吧！」

女孩猛然回頭，在我的手上重重咬了一大口，咬到我雙腳亂踢了起來。

我不想繼續被咬，不敢再問。

女孩帶著濃濃的恨意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