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個岔,我有個毛病,平常在台灣,我就很愛亂講自己發明的廣東話。

到了香港,等於來到了廣東話的世界,只要有交談的機會,我就會順著對方的話,重複他說的最後幾個簡單的詞彙,過過癮,例如「叉燒包」、「兩位」、「喔,就是一直走!」、「拿行李」、「這邊」等等。但不管我怎麼說,都比小內整天掛在嘴巴的「吃大便」還要高級多了。

我在想,既然我這麼有興致,說不定買套廣東話教材回家學習一番也不錯?










又是一個睡到中午的好日子。

晚上六點四十的飛機,中間還可以晃好大一下。

退房後,我們拖著行李搭車到地鐵中環站,機場快線的市區劃位櫃台報到,這真是個方便的設計。行李交給航空公司,我們便搭計程車到旅遊雜誌上相當推薦的「蓮香樓」。

之所以會想去蓮香樓吃午飯,是因為雜誌上說它是香港非常少數的、至今還維持著古老風格的飲茶店,連服務生都是老老的,相當有特色。嘖嘖,聽起來就是一個東西好吃的好地方,更可能是一個連在地香港人都會經常光顧的老店。

中環是一個由無數巨大辦公大樓組成的區域,幾層樓高的玻璃帷幕將陽光過度閃耀,高級名牌店聯手霸佔了好幾條街,充滿了讓人神經緊繃的商業氣息。

但蓮香樓卻是一間市井小民大聲嚷嚷、喧嘩用餐的老地方。

人好多,幾乎座無虛席,燈光絕對說不上明亮、甚至可以用灰暗來形容,地上湯湯水水的,推著點心車的大嬸面無表情地站在桌與桌之間,穿著白色制服的老服務生冷漠地走來走去……

我看了一下牆,只隨便寫著幾道大菜的名稱。看桌上,又不像有菜單的感覺。

這下子要怎麼點餐?不,我甚至沒有看到任何空下來的座位……

我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櫃台旁的老服務生。

卻見那老服務生似笑非笑地說:「自己找位子坐。」

一股空前的壓力擊中了我,我揹著裝了電腦的背包,牽著小內在亂七八糟我全部都聽不懂的廣東話陣式裡走來走去,找位子,卻也暗暗希望沒有位子也無妨……在這裡,當一個外來的觀光客非常不自在,很尷尬。

「要放棄嗎?」我轉頭,看著小內。

老實說真希望她臭著一張臉,說:「好啊,我們去別的地方吃好了。」

但小內卻若無其事地說:「看你喔,我都可以。」

此時遠遠有人向我招手,示意我們加入他們那張大圓桌。

機不可失,我們立刻併了過去。

但一坐下,除了上了年紀的服務生把我們面前一片狼籍的桌子收拾乾淨後,隨口用廣東話問:「要喝什麼茶?」

我冷靜反問:「有什麼茶?」

這見多識廣的服務員便懶得理我,直接放了一壺烏龍在我面前,此後便再也沒有理會我們。

「……」我跟小內只有不知所措地坐著的份。

我坐立難安。正當我本著居高不下的男性自尊,打算用觀察法研究一下周遭人等點餐的邏輯,再加以仿效。但小內可沒有我這種多餘的自尊。

「把逼,你就問一下你旁邊的人該怎麼點東西好了。」她很自然地說。

「也好。」我是從善如流的高手。

我立刻請旁邊的大叔教我怎麼做,大叔異常地熱情,馬上幫我跟服務生要了一張「點餐紀錄單」,用勉強還行的普通話說:「你要什麼,就拿著這張單子去車子上拿,然後把單子拿給服務員蓋章,就行了!」

喔,原來如此。

小內很害羞,所以就由我先拿點餐紀錄單去找餐車。

我一籠一籠掀開來看,一邊用自以為是的廣東話問:「有沒有叉燒包啊?」

推車的大嬸冷冷看著我,沒有回答。

雪特咧!我的廣東話有那麼爛嗎?

「那有沒有奶黃包啊?」我這次用普通話。

推車的大嬸僵硬地搖搖頭,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

沒叉燒包,也沒奶黃包,我只好拿了一疊燒賣,蓋了個章,凱旋回來。

「好吃耶。」小內說。

沒奶黃包也就算了,但來飲茶,怎麼可以沒吃到叉燒包呢?

拿著單子,繼續調查其他的餐車,終於拿了我最愛吃的叉燒包。

一咬,極好吃!

「超好吃的!」小內讚嘆。

「嗯嗯,很超級。」我慢慢咬著,生怕吃太快了。

「這應該是我們在香港吃過最好吃的叉燒包了吧!」

「好像對喔!」

後來又陸續拿了兩、三個點心,又按照一份髒得可以的桌上菜單(它髒到我辨識不出來原來它竟然是一份菜單)叫了油雞叉燒雙拼飯,都很好吃,不愧是老字號的道地飲茶店。













說真的我不覺得那些老老的服務員的冷漠態度有什麼太差勁的地方,說不定他們是普通話不太好才不敢太招呼我們,如果不是,這應該也可以解釋成蓮香樓在香港過度商業化時代中,處變不驚的本色!

吃飽了,我們在中環亂七八糟走了一小圈,雖然店家很多,可我跟小內的「購買額度」在又一城裡已經耗竭殆盡,只有幫小內的朋友代買了一雙NIKE球鞋。

什麼也沒買,時間卻也差不多了,原本我還想趁空檔搭公車到天星碼頭釣水鬼,看來只有等到下次囉。

把握時間把所有該去的地方玩遍------這種旅行我永遠也辦不到,好累。











我們搭乘機場快線抵達香港機場途中,小內睡熟了,我則看著玻璃上的倒映。


上一次搭機場快線到機場,只我自己一個人,那是四年前。

當時的心情很惆悵,我永遠記得。









這一次,我的左手牽了一個女孩。

女孩睡得很甜。

我衷心期盼她能時時想起,我們在世界第一的夜景中緊緊相擁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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